第五十三章-《暗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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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早于刺青店初相遇前,周佞就见过年少时的关山月。

    那时,他们俩被人笑称是“北城双霸”,周佞一腔热血,却也厌世,他以尖锐的讥讽唾弃着周氏的一切,他处处热血,却也处处疏离,淡泊得像云、似雾,好像每一寸曾驻足的土地都留不住他。

    周佞从周朝的口中,听到过无数次“山月”的事迹。

    当然,当年那场惊世骇俗的绑架案,周佞也得知了全程,后来第一次见到关山月时……

    是在十六岁时,关山月跟那群人去周朝家找人。

    楼下热热闹闹,周佞却独自一人待在二楼的平台上晒太阳,懒洋洋地,任凭周朝怎么说都不肯下去,后来觉得满耳聒噪,周佞烦躁地站起身,他悄无声息地寻了处被树遮住的地方,凭栏下望——

    第一眼,就定在了站在玩闹的一群人身后旁观一切的关山月。

    很奇怪,少女如同那些油画的肖像一般,红裙乌发、肌肤如雪,像是在一群淡彩里衬出了惊心动魄的浓艳,就这样锁住了周佞的目光。

    周佞看着那群人把周朝架走,看着关山月全程不语,脸色淡淡,可眉梢上总归是挂了几分笑意,她就这样看着人玩闹,自己却像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。

    太过相似的人,总归是能察觉到对方的想法的。

    后来那些日子,周佞觉得自己像是见鬼了一样,明明之前从来都不会遇到,可在那次之后,周佞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莫名看到有关关山月的一切——

    她有最潋滟与最娇滴的喜怒、有最寡柔的心尖、和恣意的夏浪。喜怒哀乐,嬉笑怒骂,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总会是关山月,她最能捉青春的影、捕焦灼的风、网扑腾的鱼、烧遍野的花。

    可周佞却每一次,都能看出关山月那双眼下压着的波涛汹涌,与自己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常常有人在私底下厌她疯,厌她骄横,说她张狂无礼、说她傲慢狂妄,说关山月就是个疯子——

    周佞知道,对这一切的评价,关山月都心知肚明,面对薛幼菱她们的愤怒与维护,关山月却总是轻笑一声,像是与自己无关一般说一句:

    “犬吠确实难听,但何必跟狗计较。”

    但周佞状似无意地从周朝嘴里套出这句话时,他那双向来融不进世间一切的眼里,好像晃了那么晃。

    周朝很容易被套话。他宣扬青春就是要热烈,于是每回都醉得七荤八素地回来,抱着周佞扔下的抱枕,就那么絮絮叨叨地将今天发生的所有都仔仔细细地说给周佞听。

    然后周佞就那么听着,他坐着暗色的床单上,像温暖的巢穴,将灵魂也包裹住,周佞的眼在昏暗而晦涩的灯光之下流转,在周朝彻底醉昏过去的瞬间,好像有些什么东西——

    是连他自己都辨不明的情愫,在肆意流淌。

    周佞好像就这么,以旁观者的姿态,参与进了关山月的人生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说,关山月拥有一切,即便受了点苦难,可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——可是周佞从不这么觉得。

    她像是被强行渲了彩的白,是童话中古塔堡垒上的莴苣公主,没有人看见,她连长发都被剪尽,被拿去抵押的,是鲜明的爱。

    狂妄肆意是关山月加在自己身上的皮相与枷锁。

    实则她只剩冷漠。

    而这一切,都被周佞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当年刺青店前的初遇,不是偶然,是周佞精心策划的刻意——他作为旁观者看了关山月一年多的人生,于是他掐着点,出现在了关山月的面前。

    其实周佞的心动十分简单,在那条昏暗的小巷里,当关山月慢悠悠地把他的名字念上一遍,似是将无尽风月连着他的名字缠绕舌尖——

    周佞的心跳,就已经突破常态下每分钟一百二十拍的上限。

    都说爱如金币,从开天辟地后便被世人辗转相赠、流通于世,而周佞,他是囊中羞涩的穷人,却想孤注一掷地参与这场豪赌——

    于是他就这么做了,然后也确确实实,一次都没想过回头。

    飞蛾都会扑火,可它们不过是向死而生,就像周佞与关山月。

    她总说爱太匮乏,她总爱让周佞不要太上心,每当关山月跟周佞说出这些话时候,周佞的笑脸之下总会是一片波涛汹涌。

    然后,往爱这个泥潭里奋不顾身地越陷越深。

    周佞有很多很多话,从来都没有对关山月说过,比如……

    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童话,我跟你相拥着、从晦暗中走出,现实会溺死所有虚伪,罗曼蒂克演也会变成燃尽的烟香,可是阿月——

    我们身上的污痕终将会被彼此抹去,过去的淤泥终将会被彼此抹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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