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不能承受之重-《以玫瑰之名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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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车到站是早晨六点,天灰暗暗的。他和邹秘书各自打车回家。一开门,屋中清冷而又滞留不通的空气呛得他连打几个喷嚏,家俱上、地板上蒙了一层薄灰,厨房台面上搁着的一个杯子,还是他出差去山东前喝牛奶的。匆忙收拾行李时,忘了关抽屉,现在依然大敞着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未拆封的一盒安全套,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发挥用场。
显然,这几天,陶涛是一步都没踏进家门。
洗了澡,衣服扔在洗衣篮中,也没吃早饭,扫视了一周,叹口气,关上门下楼去事务所。把积压几天的事理了理,休息时,他犹豫了很久,拨通了许沐歌的电话。
冬日的黄昏,在气氛好、情调佳的咖啡店,望着人来人往,听着悠扬悦耳的现场钢琴独奏,真是一种享受。
坐了一会,便看见她娴雅地笑着从外面进来,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
还是和从前一样,衣着简洁,淡妆,不戴任何首饰,头发直直地披在身后,笑起来眼中象有水光荡漾。“烨,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电话,我当时以为我听错了。”
“哦!”他端起咖啡,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,胃突然抽缩了下。早晨没吃早饭,整个上午很忙,喝了许多水,到吃饭时,都没胃口了。在外几天,总是吃酒席,酒喝得不少。他这个脆弱的胃,怕是要提意见了。
“烨,你这里----”她指指他下巴的左侧,那里有两个小红点。
“刮胡子时碰破的,没什么。”他摸了一下,“你最近还好吗?”
“你不是都知道了,首演还好,然后是一场又一场的演出,现在团里在排到基层的新年慰问节目,有点忙吧!”
“其他方面呢?有没去看你爸爸?”他皱了皱眉。
她把头扭向一边,看着中央弹钢琴的女孩,“看过了。他现在被那个女人驯服得都没棱角了,不过他很开心。那个女人总是问我一月拿多少多少钱,都认识什么人,她有个女儿在读师专,要我帮着在军区里介绍个军官。我听了烦,在家呆不到一个小时,就走了。”
他闭了闭眼,身子躺在沙发背上,“军官这么受青睐?”
“烨,”她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诮,转过身平视着他,他却把视线挪开了,“沐歌,我过得很幸福,我----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。”
她仰起头,对着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眨着眼睛,当她低下头时,他看到她的眼角有湿意。
“一定是张弘多嘴。烨,我就是想要幸福,才决定开始一份新的感情。白大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。”
“你值得更好的。”他有些着急。
“更好的是别人的老公。”她接得很快,“烨,可不可以不要再关心我了,你这样子,我会有负担,我会一直留恋过去,还怎么走下去?”
他呆住了。
“白大校是其貌不扬,年纪也偏大,有过婚史,可是我也结过婚,也不是二八少女。对于我这种不知珍惜的女人,现在能遇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已是万幸。我不敢再去苛求了。”她痛楚地捂住嘴,眼泪已是止不住。
“不准这样说自己,你那份婚姻只是个协议,不是事实。”
“谁会相信呢?就是证明了又怎样?难道这辈子我还能等到我深爱的人吗?”她微微嘲讽地笑了起来。
四周很静,唯有音乐静静的流淌。是理查德根据小提曲《梁祝》改编的钢琴曲,女孩正弹到《化蝶》这一乐章,凄美而又忧伤的音符,象细雨一样,纷纷扬扬洒满一地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仿佛沉默到天老地荒时,他站了起来,“沐歌,如果我不能改变你的想法,那么我只有尊重你了。”这句话,在两年前,他得知她悄然拿掉两人的孩子决定去法国时,他在走出她公寓时,对她这样说过。
再次重复,心中不免戚戚。
从前到现在,她认定的事,哪怕是条黑道,都会固执地走到底。
她没有看他,侧过身看着窗外的落雪,好象全部的心神都被吸引住了。
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他弯腰拿起沙发上搁着的外衣。
“好!”她没有动弹,纤弱的背僵硬得笔直。
他亦没动。
服务生以为他需要点餐,拿着菜单小跑似的过来,他摇了摇头。
“烨,你走吧,我想再坐一会。”她缓缓地别过头,向他笑了笑。那笑如同一朵在雨中凋零的花。“你快回家,小涛应该在等你了。我有天在街上遇到她,她----已经不生你的气了。”
“我回不回家,不用你安排。”他烦燥地打断她,穿起大衣,扭身往门口走去。
她吸了一口气,在他身后轻轻叹道:“烨,我听你的,我会拒绝白大校,我不做傻事,也不随意。其实,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,嫁给谁都是一样的。”
身子摇晃了一下,他闭上眼,深呼吸,但他没有回头。
不知怎么出来的,走到街角,冰冷的雪花打在脸腮边,他四下张望,发现已经走过停车的地方,又回头,开门上车,打开暖气。
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了,雪不太大,风微微的,有几对情侣牵着手,连伞也没打,就在雪中慢慢地走。
他拭了拭眼,抬起头,一眼正好看到刚刚喝咖啡时坐着的窗口,她站在窗前,定定地看着他的车。他没开灯,从她那个角度,是看不清车里任何情况的,她也不知他正在看她。
她的身影是那么单薄,她的表情是那么怅然、凄婉。这样子的她,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。
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,很担心自己不受控制地突地夺门下车,疯狂地跑上楼,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,因为此刻,他真的很想很想。
可是他不能。一旦上楼,他将要对她作出什么承诺,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权利了。
视线如缕长丝,他一点一点地收回,然后发动引擎,按下雨刷擦净前面玻璃上的雪花,离开了她的视野。
心,如窗外的气温,寒冷如冰。
顺着下班的车流,在街上茫目的绕了两圈,才稍微平静了点。他给陶涛打电话,下午打过去时,她接了,说前几天有德国专家在,紧旗密鼓地加班,很辛苦,现在安装顺利,大伙儿说要放松,晚上聚会,去吃韩国烧烤。他告诉她,聚会结束,给他电话,他去接她。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,现在才晚上七点,聚会可能刚开始,他哪里都不想去了,不如直接过去好了。
心头掠过一丝苦涩,不知一会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。他的现状,真的可以用“焦头烂额”这个词来形容了。
入门便是一股子呛鼻的油烟味,五花肉在烤架上烤得咝咝直响,长条桌上摆满了食材和作料,清酒瓶一个挨着一个,围坐两边的人,一张张脸在灯光上散发出一层的油光。
他对烧烤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悸,在最颓废、失落的日子,他曾把自己的的手当作盘中的餐搁在了烤架上。
陶涛公司里的人,他不认识几个,但扫了一眼,便能准确辨认出来了。聚会自然人多,几张长条桌拼在了一起,男男女女的,又是说又是笑,那个热情的有点过度的叫飞飞的女同事也在里面。华烨皱了下眉,好奇怪,陶涛人呢?
“华律师!”飞飞也看到他了,一下跳起来,“天,你真是太体贴了,是来接陶涛的吗?喂喂,介绍下,这位是陶涛的亲亲老公华律师。”
华烨礼貌地向大家一一颔首,龙啸拉过一张椅子,让他坐下,挥手让服务员再送一套碗筷过来。
“陶涛在公司承蒙各位的照顾,一直想请大家吃个饭表示感谢,呵,总是忙忙碌碌的,不能实现。今天就算给我个机会吧,这顿我来请,请大家吃得尽兴点。”华烨端起一杯清酒,一口喝净。
“哇,原来陶涛让你来是买单的,那都不好意思。”龙啸拍拍他的肩头,“我们呢,到没怎么照顾陶涛,她工作很尽职的,到是左老师,你要一会敬一杯。”
华烨挑挑眉。
“大伙儿点了一壶花雕,刚浇沸,送上桌,陶涛可能在走神,没听清,以为是茶壶,倒了一杯,看都没看,端起来就喝,把嘴巴里的皮都给烫破了,左老师带她去对面的诊所了。哦,来了。”龙啸指着大门。
又是左老师!
华烨心里面咯噔一下,左修然的英俊与年轻,出乎他的意料。左修然绅士般的拉开门,等陶涛先进来了,自己才跟着进来。一边走一边好象在训斥陶涛,陶涛眼中水汪汪的,象做错事的孩子,头耷拉着,无精打采。
看到华烨,陶涛愕住,然后,眼神迅速与他避开。
“你好,我是华烨。今晚多谢了。”华烨向左修然伸出手,站到陶涛的身边。
左修然抬起眼,漆黑的眼底深处恍如有一簇光,在温暖而明亮的灯下一闪而逝,他斜起嘴角笑了,接住华烨的手,“谈不上,关心下属是上司的份内之事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他转过身,让陶涛张开嘴巴。
陶涛嘴巴闭得紧紧的,直摇头。
“坐下来吧,人家在看呢!”她有点不适应他这样的温柔。
华烨落座,好巧,座位刚好挨着左修然。
“要不要紧?”飞飞站起来,关心地问。
回答的是左修然,“喷了点药粉,今晚是不能吃东西了,也要少讲话,明天只能喝点温软的流汁,医生说这种情况小孩子常犯,没事。”
众人哄堂大笑。
陶涛羞恼地瞪着左修然,气无处出,踢了下凳子,一个人坐在角落里。嘴巴里又麻又疼,口水一多,浸到烫破的皮肉,疼得她直抽气,只能闭紧嘴巴,用眼神代替她的语言。
“总是长不大,毛里毛燥的!”华烨看着她,语气中有着宠溺的无力感。
左修然一笑,翻翻烤架上的明虾,突然很随意地转过头问华烨:“这女人笨成这样,你怎么容忍得了?”这句话音量不高,因为华烨坐得近,只有他能听清。
华烨一怔,继而眼神一深,反问道:“那么你呢,怎么能接受这样笨拙的下属?”
左修然优雅地把明虾夹到华烨的盘中,递过酱汁,轻挑嘴角,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低笑,“我是一个好老师,很擅长指导!”
华烨灼灼地看着他慷懒的神情,搁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攥成了拳,“那么,今天到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左老师了。”
“不敢,我到是要感谢华律师给了我这样的机会。”左修然端起酒杯。
“这种低度清酒有什么劲。”华烨脸色铁青,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耸动。
“华律师有什么好的建议?”
“服务员,来两瓶五粮液。”华烨举起手。
“两位,你们可是都开车来的呀!”龙啸看看两人,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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