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-《缚耳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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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单枪匹马抢了储蓄所的事在道上传开了,地头蛇“胶卷”联系他,有几个人愿意和他搭档,干票大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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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胶卷”是本地地头蛇,本名不明。接头的地方定在楚稼君的西餐厅,餐厅已经歇业了,门口有四个人,三男一女。

    那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就是“胶卷”,就像个菜市场里有些刁蛮的家庭妇女,四十岁上下,眉毛画的黑黑的,穿着米色布衣。

    另外三个人都很年轻,已经“结拜”了,报的是江湖称号,有个叫陈小虎的,楚稼君以前听说过。

    陈小虎的爸爸是个路霸,杀人越货,以前在郑州那边作案,而且带着孩子一起耳濡目染。上次他爸被毙了,陈小虎先是流窜到汕头那边,本来因为仰慕“脸谱”,托中间人找过楚稼君,没成;后来进了一个偷车团伙,没过多久据点被冲,刚好就是楚稼君那边起内讧的时候。

    楚稼君:上次为啥没成啊?我觉得你挺有天赋啊,看看这胳膊练的,穿短袖也不冷。

    陈小虎:上次那个中间人找不到您。我从小跟我爸练过内劲,不冷的。大哥想学我就教你……

    楚稼君:别了吧,要这内劲有用,连子弹都能挡回去,还能给毙了?

    边上几个都低声笑,被陈小虎一脚踹开一个。这三个人里面,看起来他是大哥。

    但陈小虎要认楚稼君当大哥。在这条道上,偷是下三路,算得上名堂的事儿里头,荒郊野外杀人越货是最没脸的,然后就是劫火车,再然后是抢店。非要到了和警察正面枪战的地步,才会在江湖上让自己的名号有个金光闪闪的面子。

    楚稼君:我的事儿你都听过?

    陈小虎:听过,我不怕。当小弟的,跟大哥抢钱,本来就该死。

    楚稼君:我的其他事儿呢?

    陈小虎:也听过。

    楚稼君拿钥匙开了门,黑色的店里,他走向后面的食品库。里头有个小冻库,冻库推开,冷色的日光灯不断频闪,照亮里面堆得满满的钱。

    他随手拿起几捆丢给胶卷。女人拿钱走了。他又丢了几捆给三个人,每人先给了五万。

    几个人平时最多抢个三千五千,第一次拿到整整齐齐的万元大钞,都不知道该往哪放,眼睛闪闪发亮。

    陈小虎目不斜视,还是盯着楚稼君。冷库里面有张拉起来的帘子,后面的东西,也许和江湖传闻里一样。

    他们等楚稼君开口发配些任务,或者规矩,或者称兄道弟的陈词滥调。但楚稼君挥手让他们散了,下周二晚上再聚。

    陈小虎抱拳:大哥还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吗?

    楚稼君:大哥没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,大哥要回去看山口x惠了。

    三个人静了一会儿,不知道谁带头夸起男儿本色,接着就开始聊女明星,几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兴奋的聊个没完。

    灯突然暗了,几人才抬头回神,发现楚稼君早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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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家里,纪勇涛已经回去了,电视机开着,他在阳台上浇花。

    楚稼君:我回来了,跑去买了个录像带。晚上一块儿看吧?

    纪勇涛:哦哦!你等等,有个事儿!

    纪勇涛搓着手跑回客厅,看上去郁闷的心情稍有点缓解。他从厨房拿来两瓶玻璃洋酒,说是同事送的。

    纪勇涛:你看看,上面都是英语字儿,我看不懂,这是啥酒?怎么喝?温的冰的?

    楚稼君:洋酒都冰的喝。

    纪勇涛:你咋知道?你去歌舞厅喝过?

    楚稼君:我看录像带里,外国人都加冰的。

    纪勇涛一定要他看看那堆英文说明。楚稼君也看不懂,只能硬编。

    楚稼君:说是做菜也能用。干喝也行。

    纪勇涛:度数呢?

    楚稼君:和啤酒差不多。

    纪勇涛:去拿杯子!我去楼下借点冰,咱喝喝看!

    纪勇涛弄了点冰块,倒了满满两大玻璃杯,一人一杯。楚稼君喝这酒都喝腻了,看纪勇涛一仰头就灌了一杯下去,心里给他默默数着数。

    第三杯下去,脸色就发红了,眼神晃晃的。

    楚稼君笑,索性也仰脖子一口气干一杯。纪勇涛说,小飞你慢点,这酒有点……

    楚稼君:洋酒都这样。

    他又给两个人都满上一杯,纪勇涛心里有郁气,醉得很快;楚稼君坐在对面,静静笑看他。

    纪勇涛伏在桌上睡了。他的枪带挂在客厅衣架上。楚稼君拿出枪看了眼,这装备显然很旧,不过保养得还行。

    这种型号很容易卡壳,有种说法,说是这两年警用装备要换新了,不知道换什么型号。

    他举着枪,回到客厅桌边,站在纪勇涛背后。录像机里播放着这个人最喜欢的日本女星,温婉如水的笑颜,在发白的屏幕里时不时扭曲。

    楚稼君将枪口对准纪勇涛的后脑,轻轻地将枪口抵上去。

    纪勇涛突然出声,醉声模糊。

    纪勇涛:你在吗,小飞……

    楚稼君在这一瞬间,扣了扳机。是手指肌肉的本能反应,在他意识到时,扳机已经扣到了底。

    很轻的空腔声。

    ——卡壳了。

    他放下枪,呆呆在那站了很久。直到电视屏幕变成雪花,光线昏暗。

    楚稼君默默把各部件归位,确保纪勇涛不会发现有人动过它。背后,醉酒的男人又轻声说:小飞,你睡了吗……

    楚稼君:我在。

    楚稼君回到桌边,把人架起来,扶进卧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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